【周叶】My Soul
一辆黑色SUV在保安的窗前停下，保安看起来也就三十左右，正翘着腿看手机里李艺博的赛后点评，听到窗玻璃被人敲了好几次很不耐烦地一把拽下耳机，拉开窗吼了句：“没卡的不让……”
后半句在看到车窗后的人脸以后吞回去了：“叶叶叶叶？”
北京今天气温有零下，手伸出去敲了半天窗已经冻得发疼，叶修哈了一口热气，笑着说：“说唱呢这是。能进吗？”
“能能能能能。”
“谢了！”
保安按了个按钮，抬起升降杆，目送着车子开进了场馆车库才回过神，挠了挠头，叶修大神今天来干什么，微草主场打的不是轮回么？
江波涛打开客队备战室的门以后，怪叫了一声：“哟，看看谁来了。”
孙翔视线被挡住看不清楚，等江波涛走进去让开一步才看到某人不拿自己当外人地歪在沙发上，手上托着手机全神贯注地在看什么，嘴里叼着根烟。
孙翔一皱眉：“那是队长的手机！”
江波涛无语，这重点抓得不太对啊。
叶修从来不戴耳机，孙翔一喊他就抬起头来，点了暂停，指着屏幕语气很欣慰地说：“孙翔有进步啊，团队赛最后那下和小周配合得真是不错，总算知道荣耀不是一个人的游戏了？”
孙翔八百年前就在血泪里知道了，现在听他还要再提黑历史，差点就要爆发，被从自己身边绕过去的周泽楷打断了。
之前听江波涛玩味的语气就已有猜测，直到真的听到那个人的声音，周泽楷觉得自己的心忽悠晃了一下，刚下赛场的竞技状态顿时一扫而空，整个人都疲软下来，走路都飘飘的。
周泽楷绕过孙翔以后终于见到叶修的人，目不转睛看了他一会儿。
战队成员陆陆续续走进备战室，差不多到齐的时候所有人看到自家队长未置一词，绕到沙发后面，俯下身把烟从叶神嘴里拿走了。
江波涛：“……” 好在他是见过大场面的人，反应很快地招呼道：“走了走了我们去微草那边串个门交流交流。”
孙翔莫名其妙地看他：“刚刚结束以后不是已经……喂！”
江波涛没等他说完就把他拽出去带上了门。
周泽楷把烟摁灭了扔在叶修脚边的垃圾桶里，这么一来两人的脸就不小心贴了一下。
“怎么这么冰。” 周泽楷转过来看了看叶修今天的衣着，然后去自己的锁柜里拿了外套和围巾给他。
叶修：“我不用，开车来的。”
周泽楷没收回手：“地下车库冷。”
周泽楷来比个赛不至于把行李箱都拎来，把外套给了叶修自己就只剩了毛衣衬衫两件套，叶修让他留在电梯口还有暖气的地方，先去把车倒出来停在门口，等车子里热了再让他进来。
叶修刚刚见到周泽楷自己心情也有点动荡，现在车子要开出去了才想到要问：“等一下记者招待会……”
周泽楷：“小江。”
这甩手掌柜的操作倒是听着耳熟，只是发生在周泽楷身上稀罕极了。不过刚刚是轮回稳扎稳打赢了，赛后的发布会队长不去倒也没所谓。
叶修笑着转过头看他，结果撞上了周泽楷一直黏在他身上的眼神。
再这么对视下去恐怕不能好好开车，叶修用力撕开了目光，专心在路况上。这一段还在微草场馆周边，这个时间观众们都在赶着回家或酒店。
周泽楷看了一眼叶修刚用他手机搜的导航地图，路线不是去他们酒店的，奇怪地问：“去哪？”
“我家。”
周泽楷微微睁大了眼睛，叶修适时补充道：“老爷子去外省疗养了，我妈陪着一起去的。就是在也不怕啊，大不了我再离家出走一次。”
周泽楷把出风口往叶修那里调整了一下，笑着点头：“嗯。我有很多工资。”
叶修好像是真的觉得能被周泽楷养着的日子不错，很放松地把左手臂搭在车门上，心情好得想点一根烟。手都摸到口袋了突然想起周泽楷还在这里，又放了回去。
叶修退役以后就遂了弟弟的心愿常年待在家里，平时霸着一台电脑搞搞研究、带着兴欣工会抢抢boss门都不出，有一次叶秋看不下去了拔了家里的网线他就在客厅一遍遍练琴，弹的东西李云迪来了也辨认不出，叶秋在叶修练琴期间回了一次家以后就默默把网线接了回去。
大明星周泽楷忙得要死，除了平时在轮回的训练还有一堆行程。两个人在一起以后除了轮回对上兴欣的常规赛叶修来观赛的时候能见一见，其他时候只有叶修专程飞到上海去找他，次数一只手都数得过来。周泽楷又想见他，又不想他来去奔波。
叶修把车在车库停好，刚熄火还没来得及解安全带就感觉到副驾驶座上的人贴过来。上次见面已经是快两个月前的事了，好像胖了些，周泽楷摸到叶修脸的时候想。车库里没开灯，大抵是黑暗里人的情感会丰富一些，周泽楷觉得自己的思念叫嚣着从心口冲出来，仿佛要填满整个地下室。
不想再分开了，周泽楷轻轻说了一句，大拇指动了动找到叶修的嘴唇，吻了下去。
周泽楷的亲吻一向温柔绵长，这一次却带了几分压迫感，叶修肺活量没有那么好，亲了一会儿到底还是用手安抚地揉了揉周泽楷的后颈：“别急啊，还要切蛋糕呢。”
蛋糕？
今天是周泽楷的生日，在被紧张和喜悦的情绪轮番包围后连他自己都要忘了这件事。
“你知道……”
“枪王大大的生日都上微博热搜了。连叶秋都知道，蛋糕还是他订的呢。”
叶修领着周泽楷上了二楼客厅，餐厅的长桌上提前点好了两支香薰蜡烛，是叶修从叶秋的橱柜里拿来的。叶修对这些高奢品牌了解不多，也不明白做衣服、珠宝的品牌怎么业务还拓展到了蜡烛，反正给心爱的人过生日用贵的东西就对了。
周泽楷切了一块蛋糕和叶修一起吃，他们都不那么爱吃甜品但也都不排斥，对于叶修来说其实生活中的很多仪式都是可有可无，尤其在自己身上更是一切从简。周泽楷不是青春期的少女，哄他高兴不需要这些，但大概是叶修愿意为了他张罗这些麻烦，就做了。
两个人坐在同一边又吃同一块蛋糕，难免腻歪，周泽楷心里怎么想不喜欢说出来，以前叶修只当他是不会表达，现在发现他只是不擅长口头文章，所有情绪都在一双眼睛里了，看着你的时候直勾勾又赤裸裸，笑起来眼角都乘不住情意。叶修也是人，还是男人，周泽楷长成那样子，烛火摇曳里真是什么都想给他，但叶修的自制力何其强大，想好要走的程序都得先走一遍，一块蛋糕吃完擦了擦嘴角说你等我一下，然后上楼换了件衣服。
再下来的时候叶修就穿着一身半休闲的礼服，是回家以后为了应付一些酒会叶秋给置办的。看他从旋转楼梯上出现的时候周泽楷有一瞬间晃神，他见过叶秋几次，那些不重样的商务西装一套比一套人模狗样，周泽楷私心很想看叶修穿上这样的衣服会如何，但又不好直接和他提，显得自己有些变态，没想到生日的时候竟然如愿以偿。
叶修走到客厅中央的三角钢琴旁边把顶盖抬到略开的状态：“这首曲子是方锐推荐的，不好听我去打他。”
说完坐下开始弹奏，周泽楷听了一小节，辨认出居然是网上很火的《My Soul》。周泽楷都能想出叶修是怎么问的方锐，大概就是很大爷地问人家要了一个“浪漫的钢琴曲”歌单，试听完还要挑三拣四。
叶修说这是方锐推荐的，其实最后是他选的。这一首的确很符合现在这样的气氛，周泽楷自然而然地走到钢琴旁边，倚着琴看叶修弹。
除了野蜂飞舞和悲怆第三乐章，这是他唯一会的曲子，是为我学的，周泽楷脑子里翻来覆去地想这句话。叶修高高在上，凡事无所谓到脱尘的地步，突然开始花心思张罗这些情侣间的仪式，周泽楷很高兴，好像眼前的人被自己一把拉着一同跌落在世俗的尘土里。英文描述爱恋用的动词是fall，坠落，堕落，周泽楷觉得很贴切。
叶修背了曲谱，弹奏也很熟练，还时不时有空抬眼看周泽楷。不知道是从哪一眼开始，周泽楷觉得自己像着了魔一样，晕乎乎的，想着等不到曲子结束了。
叶修半梦半醒间觉得好像有什么事忘做了，挣扎着醒过来，从床头柜上抓过了周泽楷的手表，看了一眼，还没过零点。轻轻推了推身边的人，周泽楷醒过来很快，眼睛还没睁开，环着叶修的手臂先加重了力气。
“小周。”
“嗯。”
“生日快乐。”
周泽楷轻轻笑了笑，没想到大半夜叫醒自己就为了说这个。
叶修想了想，不知道想到什么又加了一句：“第一次陪你过生日。”
周泽楷已经完全清醒，翻了个身正对着叶修，双眸柔和得近乎泛起水光：“不是的。不是第一次。”
周泽楷从加入轮回训练营的时候起就一直不爱主动和外界交流，一大帮咋咋呼呼的少年人在一起，他这样的就不容易有朋友。因此十七岁那一天，没有人知道是他的生日，家里人自然是知道的，但是在他要走电竞这条路的决定上还拗着劲，QQ一整天和往常一样安静。
晚饭后又做了一些日常的训练，周泽楷就退出了程序，插入了自己的账号卡登上了荣耀网游。自己被俱乐部发掘的时候很早，甚至满级都不是自己在网游里练出来的。职业选手不需要知道荣耀大陆的所有副本和大怪小怪的细节，但周泽楷空闲时间还是喜欢自己去体验一下。
组了个野队过了一两个副本以后，周泽楷来到竞技场，一眼扫过去就看到一个名叫“密码是1124”的房间，很难不被这样的名字吸引注意，周泽楷试着输了密码，下一秒就被成功传送到了竞技场边。
“……” 所以说设密码的意义何在，连老实的年轻人都不免要吐槽一下，心想房间创建者该是多无厘头的人。
周泽楷视角扫了一圈看到四四方方的竞技台上刚刚ko对手的战斗法师，倒提着战矛威风凛凛，角色头上的ID是“一叶之秋”。
一叶之秋？
是那个一叶之秋！
周泽楷从未随队伍出赛过，只在队长张益玮的口中不断地听到过他的名字，叶秋，荣耀联盟的第一人，现在大概也刚刚二十出头，没比自己大多少，却已经三座总冠军奖杯在手。战队的前辈们都说叶神已到巅峰，今年的常规赛战绩已经不如从前，但周泽楷总觉得没有，叶秋的每场比赛他都看过，还是觉得好强，一如既往的强。
少年人再谦逊腼腆，也有争第一的心气，周泽楷没有赘述，手中左轮手枪转轮一拨，就坚定地迎上去。
才几个来回后，叶秋已经在暗叹好身手，操作之余打字问道：你是哪个战队训练营的？
周泽楷一怔，怎么被看出来的？奇怪之余还是很快回复道：轮回。前辈好。
叶秋惆怅地摇了摇头，轮回真是眼疾手快，要还没有主挖到嘉世来培养多好。
打得很不错，继续加油啊！叶秋在十几轮pk结束后又发了一句。
刚刚的几轮周泽楷败多胜少，输的过程中学到了很多从未见过甚至想过的操作，但再意犹未尽，周泽楷也不是缠着人家陪他拉练的性格，还是乖巧地回了一句：多谢前辈指教！
叶秋对这个孩子也很有好感，退出了竞技场后没有马上下线，又发了一句：今年几岁了？
十七。周泽楷想了想，补充了一句，今天刚十七。
哦？这么巧啊！生日快乐啊！
谢谢前辈。
我给你放个烟花庆祝庆祝呗！
一叶之秋头上的文字泡还没消失，就见他却邪朝天一指，魔法斗气自矛尖开始涌动翻滚，渐渐凝聚成实态，所向披靡的神龙腾空而起，在神之领域的上空打了一个漂亮的圈，看起来居然还有几分喜庆。
这是叶神职业生涯中为数不多的一次空大，虽然无人知晓。
叶修被窗帘缝隙里晃进来的阳光照醒，下意识翻了个身，腰间以下难以言喻的酸麻彻底让他清醒过来。叶修缓了一会儿，回忆起昨晚的事情，坚韧不屈地撑着床坐起来。
身边的枕头还有余温，周泽楷大概刚起来没多久，脱在地上的衣服也被他悉数叠好放在躺椅上。叶修翻了翻发现自己的衬衫果然崩了几颗扣子，被叶秋知道了肯定要挨几句数落，不过反正他和周泽楷一个比一个有钱，叶修就懒得操这份心了。
出来以后才发现原来天光那么刺眼是因为下了场大雪，叶修在自家后院的雪地里找到周泽楷，发现他正在童心未泯地堆一个雪人。
叶修懒洋洋踱着步蹭过去，看清了以后意外地叫道：“呀！这堆得是……”
“是你。”
周泽楷没有什么艺术方面的特别天赋，但这个雪人的表情用石子摆得格外传神。
叶修左看右看觉得还缺点什么，然后福至心灵地从兜里掏出一根烟，插在雪人嘴里，又摸出打火机点上，嘴里念念有词：“给叶哥点烟。”
“……” 周泽楷简直要给他气笑了，但看他在这种小事上和自己抬杠又觉得有些可爱，妥协地叹了口气，从后面抱住叶修。
叶修当然猜得到周泽楷没说出来的话是什么，安抚地拍了拍他的手背，保证道：“知道了，我答应你以后少抽烟。”
周泽楷笑了，满足地亲了下叶修的脸，安安静静抱了一会儿又得寸进尺地凑近他耳朵：“不想走。”
常规赛还剩关键的几轮，周队长不想走也得走，在叶修家里的一个夜晚已经是他最大限度的任性，按照原计划今天下午他就要飞回上海，马上开始队内复盘和针对下一轮的准备。
周泽楷松开了叶修，打算提前调整回无欲无求的状态。叶修还在摆弄他的雪人，头也不抬地说：“我再答应你一件事。”
“什么？”
“你昨天晚上问我的事，我答应你。”
昨夜在叶修陷入沉睡的前一秒，周泽楷贴着他耳朵问，和我回上海好不好，他以为叶修没听到。
“我和你回上海。”
雪地的白连绵不绝地延续到后山，恍惚间这城市的一隅就是全世界，而全世界只有他们两个人。
周泽楷看着叶修，觉得天地间的一切声音都淹没在自己的心跳里，心跳声震耳欲聋，像是十七岁看到的烟花多年来迟到的响。